《芭比》,究竟是不是一部女权主义电影?

2023-08-16 05:59:23 来源: 波老师看片

电影《芭比》上映前铺天盖地的网络行销、宣传,可谓是未演先轰动,没想到实际观赏过后,发现本片远”超过”商业噱头,精准地和电影内容本身”迷因式”的嘲讽台词相互呼应,可见《芭比》完全是商业片时代下的产物。

芭比娃娃是在上世纪50年代末诞生,如今跨越超过一甲子的光阴,成了真人版芭比,网友们有什么反应呢?

电影《芭比》透过许多人的童年玩具——芭比娃娃,借以反映当代社会对女性审美的专制与物化,不仅批判父权体制,推崇女性主义,更巧妙地利用”芭比乐园”与真实世界间性别权力的相互角力和倾轧,描绘”身而为人”的存在危机。


【资料图】

无论性别、性取向、外貌、国籍、种族与肤色,皆会碰到困挫:我们生下来的意义是什么?我们的价值又是什么?是美貌、身材,还是有车、有房、有钱、有权?

在这层意义上,《芭比》并非一部高呼”女权至上”、大谈”女性困境”的说教式电影,反而精准击中”性别对立与冲突”的核心。

即每个人心中多多少少”渴望被看见/认可”的自我实践需求。

随着比莉·艾利什的低声轻吟:"我生来是为了什么?"

无论男女,心中那股幽微的”我何以存在”的困惑与茫然,被化成音符释放,时间暂时凝止。

我们接着看见芭比站在”玩具”与”人”的交叉点,试图感受”身而为人”的种种感动、痛苦与不再完美。

那一刻,我便明了《芭比》不只是一部女性主义经典教科书。

更温柔地探触”人何以为人”,这看似严肃、实则与所有人切身相关的命题。

本文将剖析本片,借以论证为何我们不该(只)把《芭比》当作一部”女权电影”。

作为一部承载诸多社会议题的商业娱乐片,《芭比》的叙事毫不拖泥带水,开场即透过芭比的日常起居定调芭比乐园的世界观。

诸如:所有芭比脚底板都”内建”高跟鞋形状、无论刷牙洗澡乃至吃喝都不倚赖实物、移动从不需要楼梯或电梯,直接从屋顶飘下至车内,这些细节反映的皆是人们扮家家酒般把玩芭比的习惯。

直至某天,当芭比的身心出现异常:无法保持踮起脚尖的姿态、频繁地想到死亡、大腿出现橘皮,她才赫然发觉自己在真实世界的主人,似乎有些不对劲。

把她怪异、诡谲和阴暗的思想投射至自己身上。

于是,芭比展开了一场人类世界探险之旅,决心拯救失去了童年赤子之心的萨莎。

然而,令芭比感到诧异与失望的是,自己所展演的梦幻形象反而让所有女性陷入求之不得、相形见绌的自卑心理,甚至将其贬为无脑的法西斯主义份子。

之所以会使用”法西斯”这般激烈的词汇,萨莎想表示的是”芭比”金发尤物、前凸后翘的典型形象,不仅体现”女性的身体必须在男性凝视下才获得意义”。

更多的是当”芭比”被人们不断地消费、推崇过后,她的身体本身即成了一种审美上的独裁与专横。

所有溢出这套模板的身体,都将不符合美的定义。

宛如柏拉图洞穴里的囚犯,终于瞥见洞外世界的真实面貌;芭比从自己所居住的乌托邦中猛然惊醒,意识到原来自己的存在,在现实世界里只是过于遥远、完美的形象投射,女孩们望尘莫及却趋之若鹜,最终因不可得而心生厌恶,将”芭比”永恒地封存在5岁的童年光阴里,不再提起或忆起,便不会有随之而来的容貌焦虑。

因此,芭比明白了”典型的芭比形象”在芭比乐园与现实世界里存在着截然不同的意义。

在芭比乐园里,它是一套不容质疑的审美规范。

也是所有人习以为常、无条件服从的”梦幻”模板。

芭比起初以为那是所有女孩的梦,直到踏进了真实世界,她才发现原来”典型的芭比形象”对女性而言是一种残酷的压迫,赤裸地照见自己尚未企及的”缺陷”。

透过芭比娃娃的形象反映出女性困境,只是导演格蕾塔·葛韦格给观众的第一盘”开胃菜”。

令人更感惊艳的是,导演先是打造了分别代表”女人国”与”男人国”的芭比乐园和现实世界,当观众期待展开一场壮阔的”性别战争”时,再利落地戳破芭比乐园洋溢的美好幻象。

表面上我们看见,在芭比乐园里,所有女性都能住进梦想的房子里,坐拥丰裕的物质享受,就连男性都需要仰赖着”女性凝视”才能够肯认自己的价值;然而,现实世界则完全相反,女性被摆在一个”动辄得咎”的位置上,如萨莎母亲字字见血所点出的:

“要瘦又不能太瘦,而且不能说想变瘦,要说想要变健康”;”要有钱但不能爱钱,不然就是俗气”;”要有好姊妹,但不能被比下去”;“要热爱当妈妈,但不能总是把小孩挂在嘴边”……

每一句都指向当代女性在身体、金钱、母职、人际和性等不同面向的困境。

由此,我们便能看见两世界的鲜明对比:现实世界是一个”不只男人恨女人,女人本身也恨女人”的厌女社会;

而芭比乐园则完全相反,不仅天天都是”淑女之夜”,“女人”还可以胜任任何过往男性称霸的职业。

这些都是现实里的未竟之事,所有虚构出来的对比,都犀利地点出我们的世界离真实的”性别平权”还有一段距离。

不过,如果只有这样还不够。综观《芭比》全片不断玩转”后设”元素。

除了体现在致敬史丹利·库柏力克、科波拉到发行商华纳自家的查克·史奈德DC宇宙以外,更直接让芭比闯入制造自己的总公司美泰里,使她意外发现整座公司里面的高层竟然清一色都是男性,甚至还要求她回到供人观赏、采购的”箱子”里。

此一情节设置精妙之处在于,彻底戳破芭比的粉红泡泡,让她清楚意识到原来芭比乐园只不过是自己(或说”女人们”)假想出来的”乌托邦”,因为就连打造芭比乐园的公司,也逃不过父权的掌控。唯有透过颠覆芭比的既有认知,才有办法让她从童话般的生活状态中一起觉醒,同时让观众明白,这是一则裹着鲜艳童话外衣的现世寓言。

先是闯入现实世界,让不食人间烟火的芭比体悟到女性的真实困境;再逃进建造自己生活世界的母公司,发觉一切美好不过是海市蜃楼……

芭比被残忍地从美好的幻象里抽离,回到芭比乐园竟发现,在造访人类世界后习得父权建制的肯尼,开始大举宣扬父权光辉,以”阳刚”、”坚毅”等男子气概形象令所有芭比们崇拜与折服。

不仅如此,所有女人如同被下了咒一般,纷纷扬弃自己原先的工作,开始做起以服侍男性为主的工作。

观影至此,我心中深深忧心,难道接下来真的要开启一场分别以男女为首、相互进占夺权的”性别大战”吗?

确实,紧接着我们便看见以典型芭比、怪人芭比和萨莎母女为首的”清醒女子”们,对此感到万分不满。

她们开始集思广益,以女性主义教化被父权洗脑的芭比,挑起男性之间的好胜心与自尊心,趁他们反目成仇时,重新夺回权位。

在那之后呢?女性在芭比乐园重新取得权力与地位后,就是皆大欢喜的温馨大结局吗?

犹记当时我座位旁的男性观众不断叹气,我想若电影真的就在此处结尾,应会惹来不少骂名,挞伐者也许会认为这根本扭曲了女性主义的本意。

女性主义运动历史源远流长,且其中的分支细碎繁琐,不过我们最常听到的”女性主义”谈的其实是”性别平权”,而非”女性霸权”;

尽管如此,许多不清楚定义的人们一听见”女权”,就会攻击”女权自助餐”还有身为女性的”性别红利”,担心当社会开始重视”女权”,过往男性拥有的权力/权利就会被全盘没收。

不过事实上,《芭比》里的肯尼最终无法在芭比乐园中篡位成功,究其根本也是因为被”父权体制的意识型态”所误。

身为男人,就应该要有车、有房、有女人,彰显自己的权力与地位;更应该激烈、无止境地和同类竞争,去证明自己的优势地位,否则就不够格成为一个”男人”。

因此,导演设计让肯尼的自尊心被芭比践踏,进而激起他们心中对彼此的仇恨。

这实际上也是一种”有毒的男子气概”。

“推崇父权反被父权误”是格蕾塔·葛韦格杰出的一手,不过更发人深省的,是电影后段,对于性别之战的收尾。

当肯尼发现原来芭比从来没爱过自己,他感到自惭形秽,因为一直以来,他都是仰赖着芭比的崇拜与爱慕在前进,如今这道容许自己”自恋的镜子”被粉碎了。

他不知道该如何肯认自己的价值,于是他问芭比,我到底是什么?是大海还是沙滩?或只是个”不会后空翻的肯尼”?

电影演进至此,《芭比》便不再是芭比一个人的独角戏,她不再占有绝对的光环。

因为当我们看见虚无、迷茫的肯尼,仿佛也看见了自己。

我们活在一个充斥着”符号”的世界里,每天不断搪塞各种”符号”到自己黑洞般的灵魂里,恋人、跑车、豪宅、职衔、名牌包和社交软件上的推荐标签。

无论性别,我们的”存在焦虑”夜以继日地切换各种形貌,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日常生活里。

于是,芭比诚恳地对肯尼说:”也许你以为成就你的一切,都不能真正定义你。”这句话揭示的不仅是肯尼个人的内在困境,更是一道所有人都值得细细咀嚼的诘问,去反思自己究竟将”自我价值”奠基在什么之上。

同时,导演亦智慧地点出”性别矛盾与对立”背后真正的核心,也就是那份渴望被看见、被肯认、被赞赏的价值感,而肯尼正是因为不断被冷落,才会轻信”父权体制”所带来的荣光能够填满自己。原来,性别之间的冲突并非我们有”多么不一样”,而是我们都忽略了”人”作为世上独一无二的个体,我们都期盼自己的存在有一个明晰的价值。

回到序文所提出的问题,为何我们不该(只)把《芭比》当作一部女权电影?

因为《芭比》的故事,攸关世上所有对立、冲突与矛盾背后潜藏的”存在焦虑”,而电影给了我们一个既温柔又深刻的答案:原来,我们可以就只是芭比,也可以就只是肯尼,就算是边缘的怪人芭比、艾伦或米琪都无妨。

光是我们的存在本身,就已弥足珍贵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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